罗启锐:初恋搬上《岁月神偷》 重返岁月轻狂

罗启锐(晨报记者 徐颖 现场图片 制图 刘真)
罗启锐

  “在变幻的生命里,岁月,原来是最大的小偷。 ”由香港导演罗启锐执导的怀旧影片《岁月神偷》,让多少人为逝去的美好唏嘘感叹。日前,罗启锐携电影同名书《岁月神偷》来到上海。

  罗启锐毫不掩饰对 “岁月神偷”这个名字近乎执着的偏爱,“小偷究竟偷走了我们的什么?这需要每个人细细整理、回忆”。该书收集了罗启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随笔作品,读他的文字,一如看他的电影,能感受到那骨子里透出的伤感。“在我理想的国度,每个人的家中,或者大门前,或者庭院里,或者阳台外,都可以有一棵树,让主人家乘凉,老爹说故事,孩子们度童年”;走过坟场,顿感“大多数坟场,其实都是幽玄凄美的”;听音乐,“可以令一间房子优雅、活泼、出世甚至性感”。这些文字,活脱脱一幕幕《岁月神偷》电影里的场景。

  而《港大神偷》那篇,罗启锐写自己当年在港大偷了一面校旗,竟与片中大耳牛如出一辙,“原来,我就是片中的大耳牛啊”,坐在安亭别墅的老洋房里,罗启锐无限怀恋地回想当年的“岁月轻狂”。他说,电影90%是他的自传,而散文集,则是青春期的一个纪念。

  回望青春: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

  记者:散文集《岁月神偷》与电影《岁月神偷》之间是怎样的关系?

  罗启锐:书在先,电影在后。这本书是我根据自身经历创作的一部半自传性质的散文集。是我对青春期的一个纪念,也是电影《岁月神偷》的片名由来。书在香港出版后,当时就有朋友建议,为什么不把其中有些篇章,变成电影。

  记者:你同时用“岁月神偷”来命名电影和书,为什么对这四个字如此偏爱?它们代表了一种什么样的情怀?

  罗启锐:当我回顾过往时,发现很多美好的东西没有了,消逝得无影无踪,包括我哥哥的离去,初恋女友的远行。是他们自己要走的吗?不是,是岁月,它把我很多过去的感情、亲情和爱情偷走了。

  记者:如果让你总结,你的青春期有哪几个关键词?

  罗启锐:《岁月神偷》里的主题曲《岁月轻狂》那首歌,歌词是我写的,大致集中了我青春期的关键词。“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/青春的爱情不回望 /不回想不回答/不回忆不回眸/反正也不回头 /漫天的回响 /放眼看岁月轻狂。”确实,当时有些轻狂的感觉,也有迷惘,爱上电影,也是一种轻狂。喜欢的课上得很认真,老师特别喜欢我,不喜欢的课程就差极了,就跟片中大耳牛一样。

  记者:书中有一篇《港大神偷》的文章,写你读书时的小偷小摸,比如,在港大校园内偷过一面校旗,与电影中大耳牛的举动一模一样。

  罗启锐:我小时候很皮,也很反叛,爱把东西偷走,父母发现后,会打我,后来他们发现我偷的东西都不值钱,就不管我了。有一次很好玩,我在书店偷了一本书,回家打开,缺了一页,原来有人撕了一页,一定是那人特别喜欢那一页把它撕了。竟然有人和我干一样的事。

  回望情路:失败的初恋,让我成导演

  记者:很多人看《岁月神偷》都忍不住哭了。你自己在写这个电影的时候,一遍遍触及那些伤心事,你流过泪吗?片中哪些地方让你最难受?

  罗启锐:在写的时候,我就眼红红的湿湿的。在拍电影的时候,尤其是看到大耳牛的反应,在片场掉眼泪,可是他们没人敢跟我说,有些时候我还忘了说“卡”,一直在看,都忘了。最难受的是暴雨来的那场戏,哥哥正在收听电台里为女友点播的歌曲《我渴望自由》,可是,音乐因为大风戛然而止;还有大耳牛想吃一整盒莲蓉月饼却吃不到;以及哥哥说,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的,都很心酸。

  记者:据说电影中哥哥那段纯纯的初恋故事,其实是你的,你把自己的初恋搬了上去?

  罗启锐:是的。那是一段非常非常失败的初恋,可是因为这段初恋,我后来变成了导演。她去美国后,我们已经很久没再联络了,可是这个电影公映以后,有一天我收到一个EMAIL,就是我的初恋发给我的。她无意中看到电影,

  然后说,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?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这么喜欢我呢?我

  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,如果告诉她,就没有今天的作品和今天的经历了,我说非常感谢你。所以,人永远都不会知道,拐一个弯,前面会有什么东西等着你。

  回望香港:贫穷的时代,人人充满希望

  记者:电影在多大程度上是你的自传?

  罗启锐:差不多90%是真的,剩下10%,其实也是真的,有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,电影只是在时空上做了一些改变。电影里面的大耳牛,就是我,大耳牛是我的小名,我哥哥生病后,西医觉得是治不好的,没指望了,我妈就说,回内地试试看,那时候我很皮,我爸就说把我也带去。原来人家告诉我,在内地乘火车不用买票,我就跟我妈说,我妈说,内地不是香港,要买票的,我不认识售票员,怎么带你去?我说,不是5张小孩票带8个小孩都可以吗?一个大人带两个小孩不可以吗?我小的时候真的很皮。

  记者:上世纪60年代的香港,最叫人怀念的什么?

  罗启锐:那时候的香港,人和人之间感情比较浓。不论是夫妻、兄弟、父子、朋友,还是街坊邻居,大家的感情都很浓厚,互相很信任。我很喜欢这种浓浓的感情。小时候我住在深水埗,晚上吃饭时,真的是穷人的夜宴,同时摆出来十多桌,很开心。可是,现在都没有了,每个人回家就关上门,而且还不止一道门。开门时,也是先通过猫眼看,感觉很不好。小时候,我放学回家,家里没人,我妈我爸根本不担心我,我会跑到邻居家,坐下来吃饭也很自然。

  记者:“鞋字半边难,半边佳。一步难,一步佳。”片中这经典句子,出自谁之口?

  罗启锐:这句话就是我爸说的。生活中他也是一个鞋匠,他没读过多少书,一年级都没念完,所以看报纸很慢,懂得字不多,到我二年级,他已经不能教我了。

  记者:那个年代的香港精神是怎样的?

  罗启锐:那是一个很贫穷的时代,可也是充满希望的时代,人人都觉得有属于自己的理想前途。因为很穷,什么都没有,什么关卡都没有,怎么发展都可以;可是,现在大家变得有点迷茫,不知道往前怎么走。我希望过了这几年以后,我们能看清楚从前,看清楚往后,怎么往前再走下去。这也是为什么最近比较多谈到关于从前的香港电影出现的原因,我们都在回顾,要往前走,怎么走下去。

  记者:“做人总要信”,这是影片中罗太太反复说的话。这也是你的信条么?你的信是指什么?

  罗启锐:信,就是相信自己,相信人生,更要相信未来,没有信的话,容易放弃。我小时候告诉自己,如果你有信心,愿意试一试,失败了,也无愧于心。至少有50%的机会,不信就是零。这是一种很重要的人生观。

  记者:和年轻时相比,你现在的信,有何不同?

  罗启锐:小时候,是一种单纯的信,乐观,完全相信,就像大耳牛。现在不会那么百分百。好比说,前面有一个难关,小时候,我肯定是想也不想就跳过去了,现在肯定会先想一下。

  记者:在香港,做一个文艺片的导演和编剧,是不是比较寂寞?

  罗启锐:寂寞肯定有,因为没有太多同样的编剧。必须要有某一种情怀才能写嘛。但我会一直走,也挺好的,也挺满足。

  记者:你个人感觉,香港的文化特质是什么?

  罗启锐:如果说香港是文化沙漠,我是反对的,我觉得香港还是有它的文化,可是它的文化跟其他地方很有差别。它有很独特的文化,有很独特的语言,有很独特发展的方向。你对香港有比较深刻的认识,才会明白它的文化是怎么一回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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